锡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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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画师:霸王龙骨架

【嗣衍嗣无差】黑暗之心 第一部分

魏嗣视角,描写魏嗣在三次被囚禁的情况下的心理活动。


预警:多年没写文的文盲人士复健之作,文笔和坑品都没有任何保证。本来预计有三个部分,然而第一部分写完已经3k+,就先发出来了。

因为作者不会编情节,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心理描写,公孙先生戏份有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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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情况下,魏嗣不是一个习惯自我反省的人。


原因有很多,最直接的原因无疑是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里,绝大部分的时间,魏嗣基本只做一件事情,接受,接受荒诞的乱世和与生俱来的身份为他安排好的剧本。

也就是说,他未曾凭自己的意愿做过些什么,既然什么都没有做过,当然什么都不需要反省。


二十余年的时间,即使只算入秦以来的时间,也有五年了,魏嗣逐渐对于如何扮演一枚合格的棋子这件事熟练起来。这事说起来很简单,只需要建造一个牢笼,然后把自己自由的、理想的、妄图成为一个真正的“人”的那一部分放进去,并牢牢锁住就行。

当然,实行起来并不容易,况且魏嗣也不生来就是这样。


少年的魏嗣和所有别的少年一样,梦想当一名大将军,于是十二岁那年,他被送去学习兵法。来到军营的那天魏嗣很高兴,好像在人生的道路上踏出了第一步,身为庶出、备受冷落的公子,从阴深幽暗的宫闱里走出来,就要成为一个独立地站在阳光之下的大人。

建功立业、将来辅佐兄长的统治,在魏罃看来,也是不错的计划,如若执行下来,会是一枚更加光鲜的棋子。而这与少年魏嗣的人生理想,是一个可悲的巧合。


乱世是汹涌的大河,其间时事如何变化,山河如何破碎的故事已无需也无法详细描述,总之如今魏嗣身在咸阳,去国千里。过去那些可以做梦的日子,早已淹没在大河的泥沙中,梦醒之后他发现自己仍然身处牢笼,从来如此。


魏秦之间的关系,近来尤为紧张。而魏嗣作为魏国的质子,只有孤身在敌国的国都过游魂一样的生活。不过实际上,他虽是人质,却拥有一定限度的自由,这还得归功于这五年里他把一个安分守己,胸无大志的公子形象扮演得很好,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。

人们忘记他,他也不与人交往,于是魏嗣真的成了咸阳城里的一缕游魂。

他感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死了,因此可以随心所欲地观察,而不被任何人注意。他穿着粗布衣服,往来于王公大人们不会到访的场所,打听一切能够打听到的消息。秦国不比魏国朝堂勾心斗角风流韵事花样繁多,可供人茶余饭后闲聊。这里的人们鲜少八卦,但最近有一个人的消息特别多,他是秦国新任的大良造,人们称他为犀首。


犀首的真名是公孙衍,昨天他率领秦国的军队从河西凯旋,带着八万魏国士卒的首级,官拜大良造。魏嗣不是一个习惯自我反省的人,但此时此刻,躺在住处的床上,直面自己的内心,罪魁祸首,正是此人。


事实上,魏嗣关注公孙衍,要比这位新晋大良造被酒肆茶馆里的闲人们频繁议论要早得多。早在他这位魏国同胞来秦之时,他就特别留意那些关于公孙衍的消息。

列国扬名的大才,在本国被当作死士驱遣,刺杀不成,放逐离魏,反被秦君赏识。有人说他勇武无比,打得秦君险些丧命,有人说他徒有虚名,统领三军势必误国。

魏嗣尚未质秦之前,也在军中听说过公孙衍的名字,和在秦国听到的一样,大致是个谋略过人却少言寡语、高大严肃,令人望而心生敬畏的模样。但要说是何时对公孙衍产生了超出平常的执念,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公孙衍那天。


那天公孙衍走进这间酒肆的时候,一身灰色的平常打扮。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在秦的魏商,一屋子里的人们,论衣着华美,可以比得上平常士人。公孙衍即使披风戴冠,在众人当中也算不上光鲜打扮,但在彼时正坐在角落的魏嗣眼里,实在过于显眼了。

魏嗣不由自主地观察这个与众不同的人,这个人显然不属于酒肆,这里太普通,太喧闹,而从他的身上,散发出常年在军队中磨炼出的威严肃穆的气质。但又和普通的军人不同,他的行为举止里没有军人常有的粗放和杀气,只是垂首坐在那里喝酒。他微微皱着眉头,似有心事的样子,像一场将落未落的雨。

这令魏嗣有一种熟悉的感觉,好像他们很久之前曾经彼此认识一样,又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,认为自己的生命中应该有这样一个人。他隐隐觉得,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乡愁。然而满屋这么多的魏人,其余没有一个触动过他,哪怕是故乡的父亲和兄弟,也不曾唤起他的情感。


魏嗣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看了太久,久到过来上茶的小二发现了他的异样,卖弄起自己的消息灵通来。他小声告诉魏嗣,那位正是不久前刚从魏国来秦的名士,犀首公孙衍。

魏嗣对小二擅自揣测他的行为感到不满,敷衍地点头把人赶走,心下却暗暗惊讶。秦魏交恶,他已经听到风声,再过不久,秦国军队就要出征河西,主帅正是公孙衍。此时单独造访魏人酒肆,若被好事者发现,一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但公孙衍好像不在乎秦人对他的看法似的,偏偏要出现在他最不该出现的地方。


魏嗣心里正千般思绪打架,公孙衍此时却动了。他似乎察觉了有人在一直注视自己,目光向魏嗣找来,并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,与他对视了。

对视的瞬间魏嗣清醒过来,却毫无逃开目光的意思,虽然逃避从来也不是他的风格,但身为应该安守本分,尽量消失在人群视野中的敌国人质,大战在即,与同为魏人的秦军主帅扯上什么关系一定不是个明智的决定。

然而,此时魏嗣只希望这对视能够更长久一些。


他看进公孙衍的眼睛,衍本是河流入海之意,魏嗣没有见过海,只听说它比任何一条河都要浩荡千倍万倍,它平静的时候,是无边无际、深不见底的沉默,它波涛涌起的时候,大概就是公孙衍此时的目光。

然而就在这不知为何而起的波动被魏嗣捕捉到的瞬间,公孙衍仓促地移开了视线,这场无声的交流,竟然是身为秦国大军主帅的犀首落荒而逃。

公孙衍看自己的目光不像是发现监视者的敌意,也不是莫名其妙的疑惑,振动他心灵的是什么,魏嗣不得而知,只是直到公孙衍离开酒肆,都没有往自己的方向再望一眼。


公孙衍已经走了,魏嗣却无法从方才的情境中自拔,不仅是因为对公孙衍本身的兴趣。更强烈的情感来自于,他,一个游魂一样行走在咸阳城里,绝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的活死人,竟然对于被公孙衍看到,甚至是偷看对方被当场发现这件事感到异常的兴奋。

除此之外,更多的情感在他心中萌发,使他无法满足于这一次短暂的接触,他想要多见公孙衍一些,想要公孙衍再看看他,想要公孙衍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,即使这会付出一些代价。


那天之后,魏嗣通过各种方法,寻找公孙衍的一切踪迹,过往的来历,平时的去处,他甚至趁公孙衍不在咸阳,大良造府防备松懈之时混进其中摸清了地形。这是纯粹疯狂的行动,但魏嗣已经不在乎了。


此时此刻,躺在住处的床榻上,黑夜已经持续了很久,魏嗣猜想,大概就快到了破晓的时辰。因为破晓之前的那段时间是最黑暗的,正如此时,连月光都消失不见了。

黑暗把魏嗣吞噬,使他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任何事物上,而他又无法入睡,此时唯一可以做的事,就是聆听那疯狂的种子在自己内心生长。


魏嗣不是一个习惯自我反省的人,这其中除了外在的关系,当然也有他自身的原因。他总是面向外界,而鲜少回望自己的内心。这根本是因为他非常清楚,自己并不是自愿成为这么一个活死人的,他是被活生生钉进了棺材。这么多年,真实的自我从未死去,反而一刻不停地成长。当这样的时刻里,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时候,就看到被他亲手锁进牢笼的自己,呼喊着想要挣脱。

苟活于世的人,听到这可怖的呼喊怎能不痛苦,况且,他被关在牢笼里太久,不敢想象里面的心已经变异、畸形成了什么样子。

他实施疯狂的行为,脑中还有更加疯狂的计划,这是一个把性命交给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计划。魏嗣深知他做出这疯狂行为,绝不是公孙衍一人的责任,疯狂是根植于他自己的内心,并刚被他从牢笼里放出来了。


魏嗣明白,断绝与他人的联系,安分守己,对魏国、对秦国、对自己,都是最好,最安全的做法。像他这样的人,是绝不应该有如此非分之想的,但他想,日思夜想,在见到公孙衍之后更加不能不想。从前平常的官邸充满了坟墓的气息,如今他想走出来,走到阳光下面,想重做那往日被斩断的旧梦,想要真实的快乐和痛苦,他想活过来。


飞蛾扑火,夸父逐日,或许阳光会要了他的命,但只有在他被光明杀死之前,那短暂的时光才足够被称之为生命。

他又想到自己出生的地方,幽深的魏宫,棺椁一样层层叠叠的楼阁,里面有昏庸的父王和无能的兄长,还有垂垂老矣的魏国。他的乡愁,正是源于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。那天他看到公孙衍沉默的眼里泛起的波澜,就发了癔症,认为公孙衍与自己一样,是情愿走那向死而生的道路的。

所以他决心要抓住这颗稻草,和公孙衍一起,从迷失的深渊里挣脱出来。


听说秦君为了救公孙衍的性命,伤了一只手,公孙衍因此效忠。

秦君英明圣贤,尚且如此。那么,魏嗣自问,自己又能为了公孙衍付出多少?


魏嗣这样想着,在黑暗之中,把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。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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